22、第22章(1 / 2)

碰瓷翻了车 含胭 7994 字 4个月前

下山要比上山快,章翎一路小跑到了山下,并没见到蒋赟的身影。

她跑到停车场,找到6班的那辆大巴,司机正在车外抽烟,章翎问他有没有看见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生,司机说“那小子啊脚受伤了,在车上睡觉呢。”

章翎上车,走到后排,看到蒋赟放低了座椅靠背,正歪着脑袋呼呼大睡。

她跑得有点喘,站在他身边,静悄悄地观察他。

蒋赟没戴鸭舌帽,左颧骨处的淤青很明显,仔细看真的有点吓人。

他脱掉了左脚的鞋,左小腿横搁在右大腿上,护踝已经拆掉了,哪怕穿着袜子,章翎都能看出他左脚踝肿得老高。

他似乎睡得很不踏实,眉头微微皱着,章翎不忍心叫醒他,干脆坐在过道另一边,一边听歌一边等他自然醒。

薛晓蓉给她发来qq消息。

薛晓蓉你去哪里了我们要拍集体照,只差你一个啦

章翎蹙眉,回复。

章翎怎么会只差我一个蒋赟也不在啊。

薛晓蓉尴尬

章翎收起手机,听着歌,偶尔转头看一眼蒋赟。

这一等就等了二十多分钟,蒋赟维持一个姿势久了难免吃力,迷迷糊糊地往左翻了个身,顺便把左腿岔开,搁在左边的座位上。他都没完全睁开眼睛,就被视野里钻进来的一个人影吓得睡意全无。

蒋赟差点来个鲤鱼打挺,看清是章翎后,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问“结束了”

章翎说“没有,你一直没上山,我下来找你。”

蒋赟像在梦游“找我干什么”

“你脚受伤了”章翎的眼睛盯着他的左脚踝,“什么时候受的伤昨天,还是今天”

蒋赟一下子就把左腿放下来,脚掌着地时疼得他想挠窗,却依旧嘴硬“谁说我受伤了没有的事”

章翎有无数做法可以反驳他,比如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去山顶”,或者告诉他是司机说的,甚至直接要求他把袜子扒下来

但她没有这么做,她只是眼神柔柔地看着他,问“你饿吗我把你的食品包拿来了。”

她不说还好,说了以后,蒋赟就记起自己为什么要上车睡觉。

不光是因为脚踝疼,还因为他登山累得半死,却一点吃的喝的都没有,当时又饿又渴,实在没地方可去。

章翎把食品包递给蒋赟,他打开看,里头有椰蓉面包、苹果、牛奶和矿泉水,很简单的食物,有些学生甚至吃都不吃就会丢掉,只吃自己带来的零食。可对蒋赟来说,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很珍贵。

“先吃东西吧,我也没吃呢,好饿。”章翎拆出面包咬了一口,又顺手把苹果递给他,“这个给你。”

蒋赟接过苹果,塞进书包里。

两个人坐在大巴上吃午饭。

章翎依旧吃得慢,蒋赟饿极了,把食品包里的几样东西干完后,远远没吃饱,又撑开空空的袋子看了一眼。

章翎没笑话他,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包夹心饼干递给他“吃吗我今天多带了一些吃的。”

蒋赟当然想吃,却突然记起自己晕车的事,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说“不吃,够了。”

章翎把饼干收回来“你想吃就和我说。”

大巴车熄着火,司机只打开车门通风,车厢里的气味并不好闻,蒋赟和章翎陷入沉默,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章翎默默吃完面包,喝掉牛奶,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我们班跑了第几。”

蒋赟说“关我屁事。”

章翎皱眉“说的好像你没跑一样。”

蒋赟看着她,眼珠子的颜色似乎都深了一些,他轻声说“我没稳住第三。”

章翎摇头“不,你稳住了。”

蒋赟“”

章翎解释“超过你的那个人是2班的,他们班比我们班早出发20秒,你没落后他20秒吧”

蒋赟说起这事就难堪“但他超过我了,在十二道,我就是比他慢。”

章翎“这很正常,十二道最难跑,每个班都会把能力最强的男生放在这道,那个人速度应该很快,被他超过,不奇怪啊。”

蒋赟还是接受不了“是不奇怪,可你说我稳住第三了,我没有我就是第四个交棒”

章翎叹气“行,你说2班那个人单道比你快,我承认,那你又怎么知道比他早交棒的那两个单道也比你快你又怎么知道跑你后头的那些人,单道一定比你慢”

蒋赟“”

章翎继续说“如果十二个班是同一时间起跑,蒋赟,你就是稳住了第三,2班那个人没法超过你。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班长第五个撞线,但我们班还是拿了第三。听明白了吗真的你稳住第三了。”

蒋赟说不出话来。

章翎又一次把视线移到他的左脚踝上“你的脚到底怎么了严重吗”

蒋赟摆摆手“没事,就扭了一下,没断。”

“我也知道没断。”章翎严肃地说,“我妈妈是骨科医生,骨折骨裂还是扭伤,我比你分得清。但就算是扭伤,也不是小事情。”

蒋赟笑笑“为什么你会比我分得清你是骨折过还是骨裂过”

章翎说“我没骨折骨裂过,但我经常听我妈妈讲病例。”

“哦,就是理论知识很丰富。”蒋赟看着她,“章翎,你是没学过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吗我骨折过,也骨裂过,扭伤更是不计其数,你说我分不分得清”

他们的对话一直冷静又克制,假装像个大人,成熟理智。

章翎原本就不喜欢吵架,蒋赟是没力气吵架,两人只能搜肠刮肚地想出说服对方的方法,可是不经意间,他们还是会透出一丝独属于少年人的稚气。

比如这时,蒋赟说的每一句话都令章翎胆战心惊,她纠结地问“你你为什么会老受伤还老打架是有人对你家暴吗”

“家暴”蒋赟笑得露出了牙,“我连家都没有,哪儿来的家暴”

章翎想了想,突然拿出手机打电话。

蒋赟不知道她打给谁,就没吭声。电话接通后,他听章翎说了一句“喂,妈妈,我想问问你,你下午在医院还是在家”

蒋赟“”

他叫起来“你要干吗”

章翎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继续讲电话“我跑完了嗯,是这样的妈妈,我同桌蒋赟对,就是小卷毛,他今天登山脚扭伤了,我想带他去医院看看,你在的话我就直接来找你了,行吗”

蒋赟“”

“好,那我们回学校后,我就把他带到四院去嗯,好,谢谢妈妈,妈妈再见。”

章翎挂掉电话,对蒋赟比了个剪刀手“搞定,三甲医院骨科主任医师帮你看病,她总比你分得清吧”

蒋赟懊恼地大叫“谁说我要去医院了”

章翎“不要钱的。”

蒋赟“”

章翎“如果要用药,去我家拿吧,我家都有。”

蒋赟恶狠狠地瞪她“如果要拍片呢你家连x光也有啊”

“那就拍片。”章翎勇敢地与他互瞪,“医生都叫你拍片了,说明她用肉眼已经无法判断你的伤情,需要借助设备,你是觉得你的一只脚值不了这些钱吗”

蒋赟真的很想对她说,别说一只脚了,他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值什么钱,活了十几年,他从来没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可是面对章翎的善意,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章翎拍板“就这么定了,下车后你跟我走。”

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2点多,五中的师生们结束了重阳节活动,下山回到停车场。

高一6班的学生陆陆续续上车,走在最前头的几个看到章翎和蒋赟都有点吃惊,但也没多问,因为涉及蒋赟,他们并不在意。

章翎起身去了原来的座位,看着她的背影,蒋赟竟有些舍不得。

邓芳带着萧亮和许清怡去与学校领导拍合影,同学们在车上等待,叽叽喳喳地聊着天。蒋赟又一次头靠玻璃闭上眼睛,开始后悔刚才吃了太多东西,一会儿估计会吐个精光。

突然,最后一排的刘陈飞大叫起来“我游戏机呢我游戏机不见了”

他有一台心爱的索尼s,来的路上就在玩,萧亮说没必要的东西都别带,刘陈飞就把游戏机留在了车上。

几个男生在最后一排到处找,刘陈飞翻遍背包、口袋,都没找到,其他几个人也都掏了背包,游戏机完全不见踪影。

他们的动静吸引了车厢里很多同学的注意,只有蒋赟充耳不闻,正在酝酿睡意。

有人帮忙一起找,摸座椅的缝隙,跪在地上看座位底下有没有,也有人提出疑问“你是不是带下车了落山上了”

“不可能”刘陈飞无比确定,“我就放在这儿,就这儿还盖了件衣服,我知道上山后没时间玩,带它干什么”

他转着脑袋看来看去,视线最终停留在蒋赟身上。

刘陈飞上车很早,知道蒋赟跑完就下了山,一直在车上,他看了蒋赟一会儿,过去拍拍他的肩“喂,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游戏机”

蒋赟睁开眼睛看他,眼神冷得像冰“别碰我,傻逼。”

刘陈飞气坏了“你一直在车上现在我游戏机不见了,问问你都不行啊我没怀疑是你拿的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一句话就勾起了所有人的记忆蒋赟小学时,偷过东西。

车厢里安静下来,因为人没到齐,车上又都是精力旺盛的学生,司机嫌吵,一直没上车,这时候邓芳和萧亮都不在,群龙无首,没人敢出来说话。

除了章翎。

她走到车厢尾,指着倒数第二排另一边的座位,对刘陈飞说“我也一直在车上,就坐在这儿和蒋赟聊天。我没看到游戏机,我和他连座位都没离开过。你再仔细找找,如果真的在车上,不会不见的。”

刘陈飞说“学委,你上山了,我们都看到你了,你是后来才下的山,蒋赟就没上过山你又不是和他一起上的车”

这是事实,章翎看了蒋赟一眼,男孩子没说话,脸上连个表情都没有,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现在,他分明正处在舆论中心。

章翎说“我的确不是和蒋赟一起上的车,但他没上山是因为脚受伤,他不会拿你东西的。”

刘陈飞哪这么好糊弄,语气也重起来“学委,我不是不信你,但这事你没必要帮他说话你让他把背包打开给我看一眼,拿没拿,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凭什么”章翎还没回答,蒋赟已经站了起来,冷冷地看向刘陈飞,“你丢了东西,就要看我包那我说我丢了两千块钱,你肯不肯给我看你的包啊”

“我肯啊。”刘陈飞一把拎起背包伸到他面前,“你看,随便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几个的包你都可以看,看看有没有你的两千块钱看完了,把你的包打开给我看一眼,行吗”

刘陈飞之所以咬着蒋赟不放,是因为他确定自己把游戏机留在了车上,而蒋赟,在他下车时正在脱衣服。他们几个已经是最后下车的一拨人,合理怀疑,蒋赟是最后下车的那个人,又确定是最早上车的那个人。

游戏机不见了,还能凭空消失吗不怀疑他,怀疑谁

更何况,他是个有“前科”的人。

蒋赟抿着嘴唇怒视刘陈飞,双手已经握成了拳。

章翎挡在他面前,说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刘陈飞,你为什么一定要看蒋赟的包他都没带包上山,就算他背包里真有游戏机,说不定也是别人故意放进去的。”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别说刘陈飞和蒋赟感到震惊,别的同学也都傻了眼。

刘陈飞难以置信“学委,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故意栽赃他我有这么下作吗”

蒋赟拉了一把章翎的手臂“你别胡说,我包里没有我根本就没见过什么破游戏机。”

章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得体的话,十足的阴谋论,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如此明显的倾向性。

她不信蒋赟会偷游戏机,就冲他愿意扛着四十斤的水桶爬楼梯,只为赚两块钱,冲他脚受伤了都要跑完一棒,冲他能从十六中考上五中,冲他一开始拒绝了免费午点,冲他在她家时手足无措的窘迫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