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第 213 章(1 / 2)

我力能扛鼎 宣蓝田 4433 字 4个月前

一碗热腾腾的肉汤下肚, 唐荼荼填满了胃里的余缝。

其实她最近两头跑,一忙起来就不惦记饿了,胃口渐减, 晚上的宵夜轻省很多,要么吃一份酱油醋大拌菜, 要么清水炖只梨,扔两粒枣, 一丝糖也不加。

今晚这一碗高胆固醇

嗐, 失智了。

街上生意冷清的铺家陆续打了烊, 这家摊子上也只有他们两桌人了。

坐久了冷,唐荼荼起来走了两步,扒拉着脑子里的行程“二哥,明天我带你去看我们运动会的场地如何”

晏少昰放下两粒碎银, 付了这一餐, 起身, 极专注地看着她。

“怕是不行,我今夜就得走了。”

唐荼荼毫无准备,被这句话敲得灵台一懵,怔在那儿“不是说要呆两天吗”

晏少昰“昨日,今日,两日了。”

唐荼荼瞳仁缩了缩“怎能这么算我以为是昨天下午,到明天下午呢。”

天津城这么大, 从城门口到静海县都得走半天。说是两日, 其实只呆了一天。

“夜路又不好走, 路边的碎雪还没化干净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讲”

她说不下去了。

檐下一排红灯笼灼着眼, 前边呛到的胡椒面儿后劲也足, 刺着嗓。唐荼荼说着话, 不知怎么,心里一股酸涩直往天灵盖冲,她差一点就要露出个哭脸来。

意识到表情变化的瞬间立马忍住了,只抿了抿唇。

于是晏少昰只接收到浅浅一层她嘴角下捺,是不高兴的样子。

她这半年,长个子了。

杨柳一样脆嫩的年纪,个头不像小子那样是窜起来的,是不紧不慢的、细无声的生长。

在京城时常常相见,没感觉她长高了。今日站在跟前,才留意到她长了半乍高,晏少昰已经不用低头看她了,只略略俯下视角,眼皮一拢,就能把她盛在里头。

他慢声哄她“今夜到城门附近歇下,赶着黎明就能出城了。”

圣旨是父亲的旨,有血缘牵系着,违旨虽出不了什么大事,但放到他身上,这是少有的离经叛道了。

军务要紧,满打满算只能留这么两天,粮草辎重走得不慢,再拖一日兴许就要出岔子了。

唐荼荼一声不吭,他说一句,她点一下头。

听二殿下又说“今年你的生辰,我也赶不回来了。”

她生辰一月十七,离上元节只隔一天。晏少昰惦记了几个月,临到跟前了,来不了了,他算着日子匀来匀去,怎么匀也匀不出三天工夫。

大抵是夜风太冷了,冷得唐荼荼鼻尖发酸,眼角也发酸,左看右看想找点东西分分心,这么大个个子站她面前,左看右看也避不开他。

唐荼荼憋着这酸咕哝“没事儿,反正也不是我的生辰。”

晏少昰低笑“我省得。那你自己生辰是什么时候”

“我自己啊”唐荼荼唇角又被莫名的开心牵起来“那我可得仔细算算历法了。”

她矜持地低着头,踩着地上的石砖线,嘴角翘得老高“我好几年没过过生日了,要过过的也是阳历,农历生日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四月十几来着。”

那还早,赶得及。

唐荼荼深吸口气,捏平了声音,很深明大义的样子“生日是小事,打胜仗才是大事,二哥上了战场千万谨慎些,别冒进,也别轻敌。”

她絮絮叨叨说了好几句,一晃眼,看见二殿下噙着笑。唐荼荼立马停住口,暗恼自己跟人说这个干嘛,人家能不懂这道理么岂不是外行瞎指挥。

几名影卫牵着马等在街口,街灯与天幕拉扯着,投下一排深重的剪影。马蹄不耐地踢踏几下,像在催他。

唐荼荼目光挪回二殿下身上,眼睛又涩起来了。

他不是什么二哥,他也不是胸无大志的皇子,他是边城的统帅,是领着十万精兵守在边防线上的战士。

忙里偷闲来看看她,再送,她也不能跟到边关去,就该止步在这里了。

唐荼荼忍住心里的酸,其实她难受得有点想摁摁眼角,又怕露了矫情,咧开嘴时还是笑着的。

“不送了,告个别吧。”她爽快道了声,朝身旁伸出一只手,五指微拢,明晃晃地笑望着他。

古今礼节同源,许多都有古例可循,这握手礼虽不常用,晏少昰看见她笑盈盈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伸手握上了她。

可冷不丁的,唐荼荼贴近了一步。

几乎将自己投入了他怀里,握着他的右手不松,另一条手臂眷恋般揽了揽他的肩头。

他穿了一身鹤羽大氅,背后的毛羽厚实又柔软,手指扶上去,会陷在里头。

身前是绸面料子,冰凉凉的贴着脸,眼前有几点靛蓝色的绣图,离得太近,没看清绣的是云还是鸟。

胸前轻轻一声道别“二哥,珍重。”

晏少昰被这声音钉住双肩,钉住双脚,钉住喉骨,将他锁死在风中,一动不敢动,僵站了好一会儿。

他喉头里堵了东西,这一瞬,什么国仇家恨、什么应尽之责都抛诸脑后了。

可这些终究是他的甲,丢开了那么短短的一瞬,又迅疾回弹,撞进他的胸口。

上位者如人之首,众所仰庇,从他出生那日起、从第一口禄米吃进嘴起,就得把黎民百姓的分量担上肩了。

而她有自己的路。

于是晏少昰只问,像往常每一次的好奇那样,低声问她“这是何礼节”

唐荼荼脸颊发烧,含混说“给革命伙伴的最高礼节。”

晏少昰不耻下问“革命伙伴,又是甚么”

唐荼荼脸更烫了,从脸颊烫到脖子,脖子烫到双耳,她信口胡诌“就是怀着同一个理想和目标在不同的方向努力不需要天天见面,友情也能长长久久的伙伴。”

明知道人家听不懂她这瞎话,唐荼荼自己先害臊了,往外直摆手“快走啦快走啦下回再来的时候得提前吱声啊。”

突然后腰一紧,她脸上又被冰了一下。

二殿下一条手臂回揽住她,年轻的身体,肘间力道惊人,唐荼荼隔着棉衣都能感觉到他那臂甲硌腰,而耳侧的心跳勃勃。

“礼尚往来。”

他声音板正,唯独尾音翘了个尖,像反过来揶揄她。

唐荼荼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