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第 169 章(1 / 2)

我力能扛鼎 宣蓝田 5144 字 4个月前

影卫赶着马车, 往城南医馆去。

唐荼荼探头看见太阳高照,起码巳时了,催促道“大哥能快点么”

“行, 行, 姑娘坐稳。”影卫支吾应了声。

这影卫也脸熟, 是蹲守她家的常客了, 平时总要跟唐荼荼插科打诨的汉子,眼下沉默地赶着车,有点不敢正眼看她。

唐荼荼心说在二殿下身边就是这点不好, 私底下谈个话,外边竖着十几只耳朵,一定是被她那“不满意皇上, 可以揭竿而起”的言论吓着了。

二殿下手边的人做事仔细, 把傅九两放得不远,就在平康坊,没两刻钟就到了。

唐荼荼正探着脑袋记路,才刚瞧见“回春医馆”的招牌,远远看见对街行来一辆天青顶儿的马车。

她倒吸一口凉气, 压低声叫“快快快停车我要下去,那是我娘的车”

皇子府的马车大, 虽然这辆车身上没打楹联和家徽,规制却与寻常富户的马车不同, 双马拉车, 马鞍上头都是金漆镶玉。叫她娘那双厉眼一看见,铁定露陷。

车夫“吁”了声,车速稍缓了缓,唐荼荼推开车门, 正要跳下去。

身前横来一柄刀鞘,挡住了她跳车的动作。

“继续走。”叁鹰的声音。

唐荼荼奇怪“你怎么来了”

叁鹰骑在高头大马上,目视前方,正气凛然道“姑娘别乱跑。我差事在身,得送你到家人手上。”

稀罕的是他穿着一身捕头衣裳,腰间挎着佩刀,和唐荼荼隐晦地对了个视线,又严肃了面容。

那头的华家车夫看着了人,立刻刹停马车,欢天喜地地叫唤“掌柜掌柜找着二姑娘了您看那不是嘛”

华琼蓦地掀起帘子,跳下车走近,劈头盖脸一连串数落。

“半夜不着家,找你们一晚上,我就差砸开坊门了傅九两递口信儿说你被个红衣女人带走了,是什么人为何带你走”

唐荼荼“我”

叁鹰站在侧面,微一摇头,自己握刀拱手,肃容道“太太且进屋来,咱们细说。”

华琼把荼荼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看她没受伤,心神不宁地随这捕头进了医馆。

叁鹰不愧是主子座下第一喉舌,张嘴就能现编故事。

“那红裙女子呀,是如烟楼里一个疯歌姬,以前是个痴情种,奈何书生薄幸,弃她而去。打那以后,那歌姬就半疯半傻,常年游荡在溪水边,心里边苦呀。”

“她一看见妙龄女子,便冲上去把人掳了,掳回去倒也不做什么恶事,只抓着姑娘耳提面命,告诫姑娘们十个男人七个孬,八个蠢,九个坏,剩下一个才值得托付终身,姑娘一定要擦亮眼睛,万万不可乱认情哥哥。”

唐荼荼“”

这都什么跟什么。

古嬷嬷惊异地瞠大眼“嚯,还有这样的事儿”

叁鹰叹道“可不是嘛,愁人,愁人得很正巧最近河道查得严,一瞧此人疯疯癫癫,差役立刻截了船,逮着了人。只是那会儿时辰不早,要闭坊了,行走不便,差役便将姑娘带去衙门住了一宿。”

又低声说“太太放心,姑娘名节无损,只是被那疯歌姬吓了一跳。太太回去给姑娘熬点安神汤,压压惊。”

他话多又碎,瞧着不像差爷,像说书先生套了身黑袍。

华琼狐疑,往这差爷腰侧盯去,看见了腰牌和朴刀,刀鞘的规制也确实是个巡捕都头。

只是奇怪,这都头的衣袍簇新,看样子像是头天上身。堂堂都头,还亲自护送一个丫头过来,真是老百姓的好公仆。

叁鹰下一句,立马将华琼飘远的思绪扯了回去。

他冷冷瞪视着病榻上的傅九两“只是这位傅公子,倒卖御物,是重罪需清查家产,抄没违法所得,再留一份案底,销去其良商契,三年以里不得开店做买卖。”

“要是今后再私下倒卖御物,被查住了,明知故犯,罪加三等直接剁头”

傅九两一个寒噤,抱着被子不敢吭声了。

华琼看他这狼狈样子,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撑着笑周全了两句,给嬷嬷使个眼色,两颗大银锭子递过去

了。

“差爷护我女儿周全,这点钱拿去买酒喝。”

叁鹰嬉笑怒骂,一张脸皮一秒能切三个表情,这就又好声好气地笑起来“太太客气了,不敢当,职责所在。”

他视线往唐荼荼身上绕了一圈,又端着腔调去警醒傅九两“傅公子好自为之,可别鬼迷心窍,再做招人嫌的事儿呐”

傅九两总觉得这话味道怪,瞧这差爷眼神,也透着股凉飕飕的警告之意。

奈何他昨晚不知道被谁敲了一手刀,傅九两现在人还迷迷糊糊,没能领悟深意,讷讷应了声。

叁鹰“得嘞,您几位忙着,走了。”

唐荼荼追出来送了几步,感动坏了,二殿下做事真是太周全了,怕她嘴笨编不出像样的瞎话,连这桩小事都叫叁鹰给周全好了。

她出门早,却坐着马车,比不上叁鹰的脚程快,悄声问他“云岚几人还在闹么”

叁鹰摇头说没闹“让芸香领着参观咱府呢,说那是她祖父的故居,她从小打那府里长大的,触景伤情,想看看府邸这会儿变成了什么样。”

二殿下府邸是萧前辈的故居,里头一石一景都是萧前辈曾经布置的,晏少昰开府后改动不大。

叁鹰“嗐,不是我说,天天伤春悲秋的就是麻烦,还是您这样的好。”

“姑娘有空多去咱府里做客,您别拿自己当外人,殿下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里特高兴跟姑娘说话,搁您这儿一天,比他半个月说的话都多,我们也爱听您说话啊,又涨见识又逗趣儿。姑娘不知道吧,殿下他”

“咳”

停在门口的车夫抱臂站着,威胁似的咳了一声。

叁鹰一缩脖子“姑娘留步吧,我这就回了。”

他属鹦鹉的,一秒能蹦十个字,唐荼荼左耳进右耳出,没从中揣摩到什么,笑着目送他们走远。

知道荼荼没事,华琼吊了一夜的心放下一半,眼里带刀似的射向傅九两,一坐上马车就咄咄逼问。

“你老实说,这回接的到底是谁家生意”

傅九两吞吞吐吐“景山一位老

娘娘的,东西不少,我舍不下这批货”

唐荼荼去景山看过钟鼓司的皮影戏,大致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生养过孩子的老太妃们都住在宫里,无子的老太妃们,在先皇过世后就搬去景山了。

那座园子在皇宫北边,紧邻山脚,是皇家夏天避暑的后花园,园子里除了湖就是树,夏天清凉解暑,冬天冷得要人命。

人丁凋敝,无子女可倚靠,在这个年代就要过苦日子了,靠着变卖先皇给的赏赐勉强过活。

“混账东西”

华琼坐在车里,施展不开,一脚蹬在他小腿骨上。

往常,傅九两这里的生意都要华琼先经手筛一遍,探过风声、仔细查过御物的来向,才会接。

最多接过王府后院的客人,开了府的王孙就等同跳入俗世,成了市井中人,王府内眷又多,变卖财物换现钱、摆阔绰的夫人和姨太太不少。

虽然这门生意违制,可王府、公侯府里每年流出来的东西太多了,市面上的古玩、珍玩,少数是从死人坟里刨出来的,多数都是从这些王孙指缝里漏出来的,官府便睁只眼闭只眼。

像唐荼荼头回见傅九两时,他一千五百两从太监手里开的闷包,那就是燕王府出来的,疑似燕王还没封王时娶侧妃的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