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2)

今安在 唯刀百辟 6574 字 4个月前

第66章 〇六六 病人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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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研究学生申请前来研究院。其中最多的, 是内陆学生与新加坡来的学生。

这些学生第一次去梁璋那里报到时,他都会问他们一个十分耳熟能详的问题:「你为什么选择来我这里做研究?」

许多人会慷慨激昂的说一些客套话:「当然因为《中子的存在》!从没想到,除了欧洲, 日本与美国,我们殖民地国家也能有这样一所真正能求学问的学校!」

也有一些相当实诚的:「因为便宜。去欧洲的船票要八十多块,去美国的要六十块,去日本的要十多块,来香港只要五块。而且,香港比上海与北平物价都要低。」

甚至不乏一些另类少女:「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徐教授在南开的采访, 照片好帅!本人比照片上更有气质!」

既然来都来了,不论觉得有前途也好, 省钱也好, 徐少谦是活广告也好;各类夸奖, 梁璋只略叹口气, 如数尽收。

萨昌先生从印度乘船到港, 来了研究院报了到, 梁璋便再没个安宁日子。

一有空,他便抓着梁璋没完没了的陈述自己在船上的所思所想。

他用他那魔性的印度式英文, 从早到晚喋喋不休, 开场白永远是:「我听说这世上只有三个人能理解广义相对论!」

接下来以「广义相对论的不相容原理有一个极限」为题,展开长达两小时逻辑清晰的陈述。

被印式英文魔音灌耳数周,梁璋只能非常抱歉的表示:「我对天体物理的理解力有限, 不能解答你的诸多疑惑, 非常抱歉!但是隔壁的徐教授, 他对这个非常在行,建议去找他!」

楚望在一旁支着脑袋对萨�6�1昌先生致以眼神鼓励,好几次甚至忍不住要说:「你讲的非常好!那么快些去进行冷恒星引力计算,得出昌德拉萨卡极限!下一位诺贝尔奖得住非你莫属啊!」

一开始只拥有三个人的研究院,突然注入许多新鲜血液,一时混乱了很长时间。研究院大部分闲杂事务都是由梁璋来处理,而徐少谦则在隔壁办公室反锁房门,也不知在思考什么,大部分时间都选择闭门不见人。

一切在莉�6�1迈到来那一天才勉强算步入正轨。

对於莉.迈女士,梁璋决定以研究院现有的最高礼仪——他本人亲自去码头——来接待这一级别的教授。

结果当天,他是红着脸回来的。

楚望乐了:「欸?」

徐少谦也结束了自己长达近十周的沉寂,破天荒第一次从隔壁实验室出来会见新成员——以从未有过的面色惨澹、胡子拉碴的状态。不止将那群女学生到嘴边「照片好帅!本人比照片上更有气质!」的话生生吓了回去,也着实把楚望吓得不轻。

梁璋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转身进实验室去,将他那堆揉作一团的计算草稿扔进垃圾桶。

莉.迈以两位学术人士惯有的开场白,操着一口纯粹的奥地利德式英语发音,主动向徐少谦自我介绍:「莉�6�1迈特纳。我认识你,Dr. Tusi。我一篇量子论的论文引用过你的波动方程式猜想。」

徐少谦想了想:「我引用了你与哈恩博士许多论文,一时半会儿讲不完。」

楚望站在一旁,看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夸奖对方学术水准高,险些也忍不住插嘴道:我没引用过你们的论文,因为你们的理论太经典了,早已被写入高中课本,成为了常识。在论文里写到时,已经根本不需要标注出处。

莉�6�1迈手中本就有四五个原子论的项目,跟她同来的还有两名项目下德国籍博士生。另外两人想来比起从前待过的柏林大学,是不大看得起香港大学在科研上的前途。故而与他们谦逊的导师相比,显得十分趾高气昂。

然而两天后,徐少谦突然作了个决定:分科系。

并且告诉大家:上周他就已经提交了分科系的申请,将研究院的研究分作大尺度天体物理与小尺寸原子论两个方向。

他负责天体物理。

而原子核子物理,则全权交托给莉�6�1迈,由梁璋辅助。

随后包括萨.昌德拉先生在内的二十余位内陆、香港和新加坡学生跟随徐少谦研究天体物理。

另外十余人跟随莉迈与梁璋。

楚望也曾问过徐少谦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安排。徐少谦说:「她有资历与能力去主导一支团队。在她的名声之下,我相信会有许多欧洲学生选择来这支队伍。我也有更多时间去琢磨广义相对论。另外,出於一点私心,我希望梁璋未来能在某一领域独当一面。从所有方面来说,这是我能作出最有益的抉择。」

三位导师各有所长,未来远不会只有一篇《中子的存在》。楚望承认,这确实是对研究院来说最好的选择。

她也有她的私心。出於她的私心,她选择了女神与梁璋的实验室。

获知此事,徐少谦笑问,「我能否问一下原因?」

沉默片刻,楚望说:「因为喜欢。」

「喜欢?是么。」

「你已经问过一次了。」

勉强忽视掉那道盯得她如芒刺在背的目光,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去了隔壁原子论实验室。

——

言桑先生,

谢谢你的翻译。

最近有幸拜读了你连载於《亦报》的《欧洲情书》,仔细看了两遍。像王先生这类,往往以留学生自居,自诩为「新人物」。出国前被迫成婚时,认为「我的夫人很是聪明能干。诗文绘画无一不通,比我高明、且识得大体。」「但我始终不能不走,万般无奈,我还是一个人到了法国。」去法国四年,结识新欢,便「立刻写信告诉父亲,想要离婚。」这一类的「欧洲情人」们,却终究一手造就他人悲剧。许多年后,等那位带着悲剧色彩的「中国情人」去世,这类悲剧也才勉强算的结尾。

言桑先生写人情,往往带着一点冷漠的戏谑。这本书在欧洲出版后,会得到西方人怎样的评价?我竟十分想知道一二。

以上这番话,来自一位未作文艺创作之人的胡说,还请不要见笑。兴许你也不肯相信——你从前每一封来信所附诗歌,我都曾认真揣度与记诵过。《欧洲情人》后来的故事,我竟十分期待。

祝近好

楚望

民国十七年十一月〇九日

写好这封信后,她在信中又附上另一封信封,在上面写上言桑伦敦的地址,委托葛太太以她的名义,先寄往都彭先生那里。

第二次的法国汇款与玫瑰金桃花打火机一同寄了过来。打火机她先收起来,准备待葛太太下月生日再送给她。

不用去学校时,她就留在葛公馆中,陪葛太太坐在会客厅吃茶画图纸。

最近葛太太突然热衷於在上海租界买房。她懒散惯了,并没有时间去上海租界一间一间的看;从另一方面来说,她又是个无比挑剔的人。种种特质归结起来,使得她买房的操作方式十分诡异且刁钻。

葛太太穿着喝下午茶的丝质长袍,头上包着头巾;托着一只茶杯,歪坐在沙发椅里。另一位约莫是上海来的房产仲介人,手中拿着一本杂志装帧的册子,一页一页的翻给葛太太过目。

仲介说十句,葛太太顶多回她两三句,也不过都是——「太偏」「没电梯」「没地方停轿式自备汽车」「这些个弄堂房子也拿来糊弄我?」

看了有十多间,葛太太直呼头疼。仲介小姐面上过不去,唯唯诺诺:「葛太,这些都是许老板再三挑过,才让我给您送来香港的了。」

「再三挑过?你给我说说,他都挑什么了?」

仲介不敢则声。

葛太太瞟她一眼,兀自喝了口茶。过了阵见她气顺了一些,楚望靠过去,笑道:「姑妈,不如我来帮你看看?」

仲介眼见有了点希望,眼神直往葛太太与楚望中间来回看着。葛太太看在楚望份上,勉强默许了。

楚望倒也不需她多说,接过册子坐在角落里看了起来。

公共租界的不要,弄堂房子不要,没电梯的不要……排除法很快筛处许多,合眼缘的倒只剩下两间。

葛太太接过去一看,气笑了,「我的大小姐。」

楚望扯过册子,歪着靠在她身旁坐下:「姑妈您先听听我的意见。不符合您要求的,我都事先剔除了,余下这法租界里就这两间屋子。第一间,虽然老旧一些,但总能翻新的。第二间,墙皮电线破损,也是小事;但是总比在没电梯的公寓楼里专诚修个电梯的好?」

对於为什么不选公共租界,而只能选法租界,她便不跟葛太太解释,打了个「别的不合适」的哈哈略了过去。

葛太太摇摇头,笑了:「第一间离电车轨道太近,夜里轰隆轰隆的,怎睡得着?第二间,只就一个回廊,两间屋子,连个会客厅都没有,太小气。另外,两个地方都泊不住车,出行不方便得很。」

楚望倒忘了葛太太是个不爱走路,去哪儿都不缺车子接送的主,便笑道:「也是。」合上册子正要交还给仲介,转念一想,突然问道:「第二间,法租界哈林花园的电梯公寓楼顶层,两间卧室,带浴室厨房与长回廊的公寓,大概多少钱?」

那仲介本来奉老板命来香港笼络葛太太,大约想着若能卖两间公寓出去,老板脸上好看,她也能多得十几块抽成的钱,哪成想葛太太是这么难迁就一个人,上海香港往来一趟也不便宜,不想就这么白白扑个空。这便拿眼神去问葛太太,葛太太却不看她,只问楚望:「你真喜欢这公寓?」

楚望点点头,心道:好歹她攒了三四年才攒足小九百块钱,怎么也要在通货膨胀前把它们花出去。上海寸土寸金的一环以内,离外滩也就十分钟脚程;躲过了沪战炮击,也躲过了解放后;这可比在巴黎第八区买房养老还要划得来的买卖,为什么不买!

葛太太斜睨她笑着想了一阵,便问那仲介:「是个什么价?」

仲介比了个十。

楚望心里哎唷一声,没想着竟还差一百块。葛太太眯着眼睛看着她笑,接着又问那人道:「以你们许老板跟我的交情来算,这房子又是个什么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