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新鲜荔枝吗?怎么又成了荔枝酒?」
「是有新鲜荔枝,也有荔枝糕和荔枝酒。」
霍留行摇摇头,拿手虚虚点点他:「她喝不了酒。」
空青一噎,心道他也不知道啊,而且今早他说这话时,郎君分明就在一旁,也不知魂游到哪儿去了。
霍留行披衣下榻,去了沈令蓁的院子,一进卧房就见蒹葭与白露围着她,她披散着一头乌发坐在床榻边,一双脚丫子踢踏踢踏晃着,嘴里咕哝:「我不睡,我不睡……」
蒹葭和白露听见身后动静,向他行了个礼,解释道:「姑爷,是婢子们失职,叫少夫人一时贪嘴,吃多了荔枝酒。」说着又回头去搀沈令蓁,让她躺下。
沈令蓁挥挥手,不要她们照料:「你们摁疼我了……」
两人不好对她动真格,慌忙收手,一时有些难办。
霍留行看看她酡红的脸色,摇着轮椅上前:「下去吧,我来。」
蒹葭与白露犹豫了下,颔首退了出去。
沈令蓁没了钳制,舒坦了,又要跳下床榻。
霍留行站起来,一把架住了她的咯吱窝:「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去?」
她像是这时候才发现屋里来了人,歪着脑袋,迷迷瞪瞪地瞅了他半天:「阿爹……你胡子呢?」
「……」这是一醉回到出嫁前,还以爲自己在国公府呢?
霍留行好笑道:「我不是你阿爹。」
「阿爹胡说什么呢?」沈令蓁奇怪地看着他,抬手去摩挲他的下巴,「不过阿爹的胡子去哪儿了?」
他两只手都用来架她胳膊了,腾不出空拦她,只得偏头去躲。沈令蓁不依不饶地追着又捏又摸。
「闹什么!」霍留行恨恨道,「我不是你阿爹,这儿也不是国公府,你已经嫁人了。」
沈令蓁被他吼得一骇,垂下手来,转眼就来了哭腔:「阿爹不要我了,阿爹要把我嫁出去……」
霍留行一滞,松开了她的胳膊:「我……」
沈令蓁吸吸鼻子,自己爬回了床榻,趴在软枕上抽抽搭搭:「阿爹走吧,我要睡觉了,我会听话嫁给那个大老粗的……」
「……」
霍留行掉头想走,迈出去一步又停住,回头把她拎起来,咬着牙质问道:「你说谁是大老粗?」
沈令蓁一愣:「当然是霍……咦,霍什么来着?」
连他名字都忘了是吧。
霍留行吸了口气:「他叫霍留行。」
「哦,对!」沈令蓁咯咯笑起来,笑完又哭丧着脸道,「阿爹,我一定要嫁给他吗?」
霍留行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默认了这当爹的身份,问道:「你不想嫁?」
「我当然不想嫁。」她耷拉着嘴角,「我跟阿爹说,我愿意嫁,都是骗阿爹的,我怕阿爹爲我去找皇舅舅出头……」
霍留行拎着她的那只手松了松,闭上眼叹出一口气。
再睁开时,他的眼底多了几分确定。
他问:「你喜不喜欢你皇舅舅?」
「皇舅舅以前对我还是挺好的……可是这次,我不喜欢他……」
「那要是以后,我去帮你出头,你会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你皇舅舅那边?」
沈令蓁一把捂住他的嘴:「阿爹别犯傻,阿爹怎么敢跟皇舅舅作对?」
他笑着垂眼看她:「这天底下,没有我不敢做的事。」
她搁下手,拼命摇头:「不行,不行的……我还是嫁人好了,万一那个霍……霍留行长得还不错呢?」
霍留行扬扬眉:「他就长我这样,你看这算不算不错?」
沈令蓁眯起眼来瞅他,点点头:「跟阿爹长得一样,那当然是很不错了!」说着又愁眉苦脸起来,「不过他会不会中看不中用呀?」
霍留行一个板栗轻轻敲下去:「你说谁不中用?」
沈令蓁「嗷」地抱住了脑袋,躲去床角,警惕地看着他:「不对,不对,阿爹从来不打我的,你不是我阿爹!」
霍留行跟着上榻,把她堵在了床角:「现在才发现引狼入室,是不是晚了些?」
眼看他越逼越近,沈令蓁拿手挡在身前,使劲往后缩:「……你是谁?」
「我是你夫君。」
「芙菌是什么?吃的吗?」
「想吃我?你胆子不小。」
沈令蓁摇摇头:「我胆子很小,我要睡觉了……」她一个激灵从霍留行咯吱窝底下钻出去,正要拿被衾将自己兜头护住,却被一把拽了回去。
霍留行拽着她胳膊,忽然问:「这世间的法则——螳螂吃蝉,黄雀吃螳螂,鹰吃黄雀,那你知道谁可以吃鹰吗?」
沈令蓁呆滞地摇摇头。
「没有谁可以吃鹰。鹰是没有天敌的。」他望着窗外雾沉沉的夜色,似将目光投放到了很远的地方,「他们当我是蝉,我却要做鹰。」
沈令蓁楞了楞:「……那是什么意思?」
霍留行垂眼看着她,大约十个数,或者二十个数。然后他终於在数日的思虑考量后,得出了一个决定。
「意思是,这场仗,我有把握打赢。从今往后,谁欠的债,我找谁去讨,只要你乖乖跟着我,不背叛我,我就护你周全。」
沈令蓁懵懵懂懂地看着他,眨眨困倦的眼,打出个酒嗝来:「啊?」
霍留行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黑着脸问:「啊什么啊,我在问你,以后要不要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