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舍不得我死了。」云初闪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
景知煦摇头,「你说,如果云王府嫡女死在太子手里,会如何?」
云初眸光突然一眯,「不如何。」这个景知煦可真是正儿八经的笑面虎,如她所见,太子有意与云王府交好,而云王爷在她的话下,也有意保持着中立心态,与安王府不再更紧的靠拢,自己如果此时「死在太子手里」,虽说,她不甚太重要,可是她哥哥必定会追究,不管如今,她哥哥有没有回云王府,都不会善罢干休,而景知煦既然这般说,到时必会弄得满成风雨,云王爷不说为了脸面,就是为了自尊,自此与太子也会生下嫌隙,那……
「怎么不说话,你觉得好不好?」景知煦笑意如风。
云初面色如炭,「不好。」
「那就说出太子的下落。」
「我是她的谁,你堂堂安王都没办法找到她,我又如何找得到,真是可笑。」云初怒了,还狠狠的抓了一把地上的草径扔过去,以示发泄。
景知煦没有躲,衣袖只是轻轻一甩,依然洁身如初。
「云初,你想做安王妃吗?」景知煦突然拍了拍
突然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淡淡道。
闻言,云初微愣,随即危脸的看着景知煦。
而景知煦身后,青树面色微微差异,王爷倒底是什么意思……
「我何德何能,可以做安王妃?」云初挑眉,怒气不退。
「只是突然觉得你有趣,仅此而已。」景知煦噙着笑意,突然一步一步走进云初,「或者,你还是选择……」
「呼。」景知煦脚步突然一顿,因为就在他距离云初一步之遥之时,方才还蹲坐在地,一脸败色怒色的云初突如矫健如飞兔,拔地而起,手中银光一闪,倾朝景知煦的眉心射去……
太快,四周惊呼,景知煦纵然再快的反应,也微愣一瞬,然后,恍惚中似乎看到云初唇角一丝讥讽的笑容。
不好,脑中似有什么一闪,可是却已经晚了,在躲过眉心那银针一刹间,在所有人竟相过来保护他的一瞬间,云初携着方才桎梏她的大网,反当其武器,如离弦之箭而出,四周那些因为看着注意着景知煦,轻微的一时松散,便成了对方反手为转的最佳时机。
云初轻而易举,拉倒暗处之人时,脱网而出,站於远处,在她面前,方才拉着网的四个人摔於一堆,头痛血流,可见碰力之大。
中计。
很明显,明为攻击他,实际却是为了自己脱网做足一切准备。
景知煦轻拧眉,看着站在那里,正将网一寸一寸收尽手里淡色若烟云的云初,「身手不错。」
一个人的面色情绪不可能收整的得如此自如,除非……
先前一切好奇,巧笑,怒然,乃至颓败的情绪皆是……伪装。
「多谢安王赞美。」云初将网收尽手中,微笑。
「云王爷还可真会调教女儿。」景知煦冷笑,随即道,「你觉得我如今这般多人,凭你一已之力,能逃走?」
「为何要逃,为何又不是你们逃。」云初道。
云初话刚落,景知煦所站位置,顿时有破空锐利之声直朝后心。
势之快,劲之威,远超云初方才的银针。
位置之准,躲无可躲,退无所退。
难道……
景知煦面色陡然一沉,突然身子以极其怪异的角度一扭,与此同时,更随手一拉身旁。
「扑。」一箭穿胸口。
可惜死的只是景知煦身旁的一个护卫。
「用之时,百般安好,弃之时,毫不犹豫,安王果然好心性。」云初皱眉,鄙夷。
景知煦将护卫的屍体一丢,暗瞪眼云初之后,却是转回身,朝树林远处看去,「太子的暗箭,臣领受了。」
不得不说,如此时刻,还能这般处变不惊,景知煦也算是好鸟了。
「如此处处想置我於死地的臣子,我可不敢受用。」远处清冷如雪的声音传来,不知为何,云初的心却轻微动了一下。
远处,树林阴影处,有身影走了出来,笔挺如玉,如诗似画。
白木头……又或者……
「太子终於现身,臣可真是等苦。」景知煦笑,方才太子之箭虽被他躲开,但到底劲气过强,以至於他此时面色也有些难看,显而易见,受了内伤。
云初看着来人,看着景知煦口中的太子走了过来,依然是昨日在她百般劝说下,换下的粗布衣袍,可是面色不再黑,肌肤不再糙,眉目瞬间换了个十里春风,精致如玉,依如往日般的高冷倨傲,依如往日般的高洁胜雪。
景元桀看着当先安然无虞的云初,眸光似乎一松,在他身后,跟着路十和路十一。
而空气,云初与白木头,不,准确的说是太子,目光对视,含意无限。
不过,云初是有些失望的,传说的大BOSS现身,可是却只带着两个小兵,人家景知煦身后不说多的,也有数十人好吧。
「不过区区两人,太子未免夜郎自大,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呢。」景知煦在看到太子身后只有区区两人时,面色显然也松了几许,「就算是铁血羽林卫,也难敌庞从吧。」瞬间,景知煦身后的黑衣人拔箭而向,情势一触即发。
「如你所说,看来,偷袭他们的是你。」景元桀对此,神色冷得如霜。
云初虽不知道个中内情,但是看二人的面色,也猜到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太子何等人物,武功又如此之高,身边不说数人保护,却还能掉崖,此中如果不是生了事端,断然不会如此。
景知煦胸膛毕竟被方才景元桀那一箭力劲所震中,此时轻捂了捂胸口,轻咳了一声,才道,「太子果然心思聪明,天纵奇才,无人可敌。」
「老安王妃在我手里。」太子突然道。
景知煦闻言,面色一僵,随即又一笑,「你不会杀她的,她可是很疼你的。」
什么情况,老安王妃疼太子,她之前在皇宫里,明明感觉到,太子对安王妃极为不喜的,云初静立一旁,感觉她会听到许多,她想都未想到过的事情。
不过,景元桀很淡定,「如果,还有老安王呢。」
呀呀,太子果然好腹黑。
果然,景知煦面色骤然一深,「不可能。」
「我从不虚言,你最该知道。」景元桀道,「你当该不希望他受伤害才对。」
「你威胁我。」
「算是吧。」太子语声淡淡,好似在说着吃饭喝水般简单的事儿。
儿。
当然,云初好像也没看过太子真的动情绪,这样的人,经大难,历大死,形遭损,容貌毁,却汲然能淡定如初,不焦不躁……到底什么事情才能牵引起他的情绪呢,有这么一瞬,云初恍惚,原以为,他已被逼至绝路,不曾想,他轻轻一个转身,便美了风华,压了人气势。
看景知煦这表情,对安王妃不如何,对老安王倒是极为在乎。
「王爷,今次机会难得,若是……」青树见此,上前对着景知煦悄声道。
景知煦没动,如今已与太子对立到明面,他身后有数十人,可他,受了重伤,太子气息轻无,显然身体无异,照此看来,细打细算,也顶多能打个平手,更还有云初这个不确定因素。
「好,此局。」好半响,景知煦手一挥,顿时,他身后那些剑拔驽张的护卫顿时收回手中武器,慢慢退后,青树自然唯景知煦命令听从,当下与护卫一起簇拥着景知煦慢慢向外走去。
就……这样,散了?云初站在那里,有些不知然,为什么放过景知煦,杀了他,一了百了啊。
走远的景知煦突然隔着丛丛密林,回头,面色难得的复杂。
方才,看到云初和太子站在一起,他心里,竟莫名酸涩,尤其是想到,方才,那一步一步……
没错,如果他没猜错,方才林中一幕一幕,就连最后,他所站的位置,看来也是经过对方精密计算。
如此缜密,必定是太子所为,景知煦不敢想,他二人方才在他眼皮子底下,竟作了这般天衣无缝的合作。
但,如果这一切本就是云初所设计呢,那这女子的心思……太……
如此时刻,景知煦心底苦笑一声,他竟然期待是第二种,也不要是第一种看他们天作之合。
青树紧跟在景知煦身后,他自小便跟着王爷,自然对其多少有些了解,看着王爷没什么情绪的神色,不禁意的回头朝密林深处多看一眼,眸光森冷。
……
树林里,景元桀也看着云初,勿庸置疑,方才那精确一幕,全都出自面前女子之手,他本传音入秘,让她自己无虞就好,可是,她……
如此心智,如此计算……
景元桀突然笑了,一笑如冰雪逢春,寒梅绽放。
她,总是一次又一次让他惊喜,一次又一次让他……心惊而,心动。
云初也看着景元桀,有此事情,她不明白,面对一只烤鸡微微有点糊都不能下咽之人,如此眼底不进沙子之人,为何,景知煦如此公然挑拔他,却放过她,景知煦会权衡,她自然更会。
无论如何,今日都不会也不该,可是他却就这样放走了景知煦,是当真人手不够,还是他念着那同脉血源?
自来冷酷的皇室里有这般仁慈的血源讲究。
打死她也不想信,难道是因为老安王妃?
「扑。」云初张了张口,刚想问,便见景元桀突然抚住胸,一口腥甜殷红喷在日光下绿草如茵的草丛里。
「看我能看得吐血的人,景元桀,你也可谓是天下第一人了。」
「云初小姐……」一旁路十见此,忙要开口,云初却直接手一抬,「别说话,白木头变高冷禁慾如神祉,请容我消化一下。」话落,转身走出老远。
路十愣愣站着,不知该说什么。
「没良心的女人。」一旁路十一倒是扶着关心着自家主子,若不是为了云初小姐,主子至於急於求成,不过两个时辰间便将该还待两日还好的毒发之态用内力压制,可是,一星半点关心都没得到。
「路十,保护好她。」景元桀看了眼走远的云初,对着路十吩咐,随即,衣袖一拂,盘腿坐下,闭目调息。
「别介,我去吧。」路十刚要抬脚,便被一道声音阻止,与此同时,一道身影显现。
三皇子,景元浩。
景元桀睁眼看了眼景元浩,虽面目依然冰冷,但到底是柔了一丝,「处理好了。」
「本皇子出马,自然马到功成,当然,除了……」除了什么,景元浩没说,笑看一眼景元桀心照不宣,景元桀的面色却随即一凝,看了眼云初的方向,眉心几不可微的皱了下。
景元浩却已经转身,朝云初的方向而去,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看着景元桀,「你说,她是气着了,还是气着了,还是气着了。」
「你可以让她随意打骂。」景元桀眼神都没给景元浩一个,声音淡淡。
景元浩却是一摊手,「重色轻弟。」
远远的,云初便听到了景元浩的脚步声,当然,很明显,他是故意的。
「我现在如何说也是太子的救命恩人,想杀我,可不是那般轻而易举的。」云初回头,容色淡淡。
「对,你还得了太子亲传的内力。」景元浩脚步顿住,退了笑意,眉目有些深。
云初眸光轻忽。
她当然知道。
掉崖三日三夜,她竟然毫发无伤,如果不是有人相救,她都不信了,而且,突然就会轻功了,没有内力,可不行。
她只隐有猜测而已,只是,被景元浩这般直接的说破……
「他中了什么毒?」云初问。
「是不是心有愧疚,感激不尽,突然觉得,他很好,关心了。」景元浩双手怀胸,眉目间又添了一丝笑意,一双桃花眸里闪着耀眼的光束。
「你这样,我会觉得你有恋兄癖。」云初撇嘴,毫不留情的打击。
「你……」景元浩甩袖,怒然,随即掀袍往地上一坐,「来,给你讲个故事。」
「讲故事?」云初讶然,他这是哪根神劲搭得不对了,还是说,姓景的脑袋都有些问题。
景元浩看着云初毫不掩饰的表情,挑眉,有些不耐烦,「白木头不是说你喜欢听故事。」
什么鬼,她到底哪里表现出很喜欢,让景元桀如此误会。
等等,「白木头?」
「我以前给他取的外号,他小时候可白了。」景元浩道。
难怪……
等等,小时候?云初突然来了兴趣,「讲。」
景元浩挑眉,悠悠然,「很久之前,有一名男子,龙彰风姿,刚及弱冠之年,才华横溢,纵相女子趋之若骛,求亲之人几乎踩烂门槛,可是男子一个都不喜欢,有一天,他背着所有人出了门,去了他从未去过的地方,外面,远不如他所想,那一天,下着大雪……」
「又是大雪?」
「听不听。」
「听。」
「一个美丽的小女孩由嬷嬷扶着,走在人烟稀少的山道间,她边走边哭,她说,她丢了手绢,娘亲送的,她舍不得,正好男子见到,觉得怜惜,便帮她一起找……」
「后来,女子感激,他们便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云初觉得好恶俗。
景元浩却轻嗤道,「他们没有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男子喜欢的是小女孩的好朋友。」
「哇塞,防火防盗防闺蜜,果然……」
景元浩额上黑线掉落,云初这到底都是什么心态,干脆,一扭脖子,「不讲了。」
「诶,真不讲了,距离你说的小时候,还差得远。」
「本皇子第一次讲故事,就遇到你这般不解风情的,走了。」景元浩心情很不爽,他严重怀疑他那位高大上的太子皇兄,看女人的品味。
吃东西不顾忌,坐着要抬腿,说话又粗鲁,想法还神经……总之,以他的话来说,一无事处。
云初看着景元浩消失的身影,面色却暗了暗,以她对景元浩微末的了解,此人也断不简单,不会口无虚言,他口中的故事,总觉得,听到最后,会让心情不好,所以,她不听了。
而远处,盘腿调息的景元桀终於睁开眼眸,面色好了许多。
景元浩见景元桀睁眼,面色一松,随即手往远处一指,「她在那边,没有危险。」
景元桀点点头,这才起身。
「她会很麻烦。」景元浩突然道,笑容依旧,话微深。
景元桀偏头看向景元浩,眸光更深。
「好吧,你喜欢。」对视半响,景元浩败北。
「不许再欺负她。」景元桀道。
「你能让她以后别难为我吗?」景元浩面色一苦。
景元桀没理他,径直朝云初的方向走去,刚走一步,便见云初已经出现在前方。,笑得妖娆,笑得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