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度命众道士休得慌乱,他将昏迷的安灵箫抱入后堂,用圆满金丹的天眼探视,却什么也看不出究竟。
王度面色沉重,他与安灵箫相识三十年,经历无数生死试炼,从没有见到这个龙神师妹如此萎靡。
王度略一思忖安师妹的身世,忽然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又命云仙客道,“你去五行院,将安院主的弟弟安贞吉唤来。”
众道士的心头更加不安。冷掌门离去,道门失去了大树。怎么连龙神都逢上了劫难!
云仙客驭镇星剑一挥,这口重剑开辟了一道漆黑的圆洞。云仙客一步迈出,已从戒律院的镜湖到了五行院的灵山上。
此灵山与其他六峰不同,从没有白昼,穹顶似的夜幕上流淌着无边无际的璀璨星河。
云仙客捷步走向山尖的观象台,一个瘦削的霜鬓中年正在台中与犄角的青年讲授星图。
霜鬓中年是五行院的知院,也是安灵箫、程迦陵的同期门人,圆满金丹公子任。他是故宋国王族,无意王权,自幼入山求道。如今司掌道门观象之责,闭门著作天下之史。不类其他同门青春鼎盛,公子任任由岁月的斧伐在自己躯壳留下痕迹。
公子任的神色古井无波,安贞吉的面上却十分阴郁。他向云仙客点了点头,又望向公子任,“我感应到姐姐的事情了。天已经变了。”
云仙客向公子任施礼请教。
公子任从观象台指向五行院的夜幕穹顶,随着他的指尖,夜幕天穹发生了变化。天上的星宿渐隐,反而涌现出神州的山河大地。
云仙客屏住气息,他心里清楚,五行院的天穹不是寻常天穹,而是道门九大镇洞法宝浑象仪变化。这是与宇宙天地灵气勾连的绝世神器。
公子任道,“虎神已生,龙神当死。安真人本无疾,因天地之疾而有疾。龙神住世,天下丰岁五百年;虎神住世,天下荒年五百年。阴大作贼,阳不能得,物陷不测。这是天地之变,纵有大神通力,也只是螳臂挡车。”
从浑象仪上,云仙客看到了天地的灵气在剧烈的变化。阳气在减弱,阴气在增强。不祥的彗星划过神州,药田歉收、灵脉震动,江河枯竭断流、大地龟裂荒芜。
他在太一本山,有法阵维持一派太平祥和光景,却不知道红尘已经陷入灾荒。再强大的修真者也只能观照一时一地,只有浑象仪才能洞彻这方天地的悲惨全景。
安贞吉咬牙切齿道,“秦瑶。”
云仙客沉默。秦瑶只是虎神的假我,并不自知她的觉醒会搅动天下。这无数岁月来众生在丰年和荒年循环,丰年时百业兴隆,荒年时刀兵四起,全然不晓一切都是洪荒大神的交替隐显。
他向安贞吉道,“安真人还有数十年寿数。想来她的昏厥,只是天地变化的警兆。”
云仙客知道,天地灵气的变化只会更加激烈。即便暂时复苏,安灵箫的疾患会越来越重,身为五百年来最后一个龙神假我,她会承受最大的苦楚。
安贞吉问公子任,“五行院除了研习五行道术,还负责为道门勘查天下灵脉。任师,我姐姐的疾患与天下灵气的变动息息相关,纵然无法逆转天数,该当如何纾解她的痛苦?”
公子任指向浑象仪上北海的一处冰雪皑皑的陌生灵脉,仿佛一条僵毙在大地上的庞大冰龙。
“小安君,你去那里勘察,把这邪脉深藏的异物带回来,或许能救醒安真人。我不会委派金丹长老襄助你,那样会引起邪魔对那异物的觊觎,徒生变故。你得秘密行事,速去速回。”
安贞吉点首,那是道门未尝标注道标之地,没有传送法阵可以瞬移,他只有化成神龙,深入不毛。
“仙客,我姐姐待你不薄。随我搭伴同去吧。”安贞吉道。
云仙客注视着浑象仪上那条冰龙灵脉。天地灵气在剧烈变化,但并不是衰减,而是在转变性质,转向了更利于邪魔禁术的一面。
“好。”云仙客承诺。他很少做承诺,一旦承诺了,必定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