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2 / 2)

拥抱我吧,叶思远 含胭 15993 字 4个月前

「不知道。」叶以乔是真的不知道,见叶以庭一直板着小脸在瞪他,他也不以为意,「你们在玩什么?」

「剪刀石头布!你会吗?」秦琪简单地给他讲了游戏规则,他立刻就明白了。

「会啊。」叶以乔笑起来:「我也想玩。」

第一局游戏,秦琪和叶以乔玩,叶以乔胜。

第二局游戏,还是秦琪和叶以乔玩,依旧叶以乔胜。

叶以庭带着秦奋站在一边观战,这时有些看不下去了,老是大呼小叫地帮秦琪出主意,秦琪也不恼,干脆换了人,让叶以庭来玩。

齐飞飞一直注意着楼梯上的情况,她自然看到了叶以乔,但是她向来豁达,也不清楚叶家多年前的恩怨,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叶以庭开始和叶以乔比赛,第一局,两个小男孩几乎齐头并进,临到结束前,叶以乔两次猜拳都赢了,终於第一个踏上了台阶。

他很高兴,连赢了秦琪和叶以庭三把了呀,自然是得意的。

叶以庭却不服气了,当即拉着叶以乔再来,这一次,他运气比较好,赢了比赛。

这时,秦琪有些尿急,跑上了楼梯去沙发处找妈妈了,叶以庭和叶以乔就开始了第三局游戏。

比到一半时,叶以乔领先,他连着猜赢了两把,离终点只有三个台阶了,叶以庭还落后他四个台阶。

两个人都是聚精会神地看着对方,嘴里喊着「石头剪刀布」,一次又一次地出拳,好像在应对一场非常重要的比赛。

因此,谁都没有注意到秦奋。

秦奋一个人在楼梯上跑上跑下,这时他正跑到叶以庭身边,两个孩子一起站在楼梯的中部。

秦奋拉拉叶以庭的袖子,说:「铃铛哥哥,我想尿尿。」

叶以庭正在思索接下来要出剪刀还是布,有些不耐烦地说:「去找你妈妈啦。」

还小小地推了秦奋一下。

秦奋的小身子晃了晃,抬动小腿就往楼梯上跑,他憋得有些急了,走得就不稳当,迈了一个台阶,就趔趄了一下,接着小身子就往下栽了下去。

叶以庭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拉,叶以乔站在他们上方三个台阶处,也冲下来要拉,他叫了一声:「小心————」

可还是来不及了,叶以乔眼睁睁地看着叶以庭和秦奋一起「骨碌骨碌」地滚下了楼梯。

一阵闷响后,楼梯转角处响起了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齐飞飞一下子就认出了儿子的声音,她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只看到叶以乔呆呆地站在楼梯中部,叶以庭和秦奋已经摔在了楼梯下的小空地上,叶以庭似乎懵了,秦奋却是躺在那里,哇哇大哭。

「奋奋!铃铛!」齐飞飞慌张地冲了下去,秦琪也傻了,她立刻冲回包厢喊大人,很快的,所有人都赶了过来。

陈桔冲到叶以庭身边,看着坐在地上傻呆呆的儿子,一口气都要提不上来,她小心翼翼地摸着儿子的脸颊、头发,又去看他的小手小脚,声音颤抖地问:「铃铛,你告诉妈妈,你有没有哪里痛?」

叶思远也在他们身边蹲了下来,他仔细地观察儿子,又抬头看那楼梯,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谁都不能保证会没事。

「铃铛,铃铛,我是爸爸。」他凑到叶以庭身边,柔声地唤他,叶以庭终於反应过来,看到爸爸妈妈在身边,他才开始感觉到身上的痛,小嘴一咧,就大声地哭了起来。

秦勉已经抱起了秦奋,准备去医院了,秦奋脑袋上磕破了一个小口子,流了不少血,这时候正哭得脸蛋发紫,齐飞飞自责不已,也是不停掉眼泪。

叶思炎去停车场拿车,庄文玲陪在陈桔身边,看着她怀里的叶以庭,还是一脸惊恐的模样,她抬头瞟了一眼人群外的叶思禾,突然问叶以庭:「铃铛,告诉奶奶,是不是有人推你和奋奋?」

叶以庭茫然地睁着眼睛,没有回答,叶思远和陈桔却是急了。

「妈,别这么说!」叶思远盯着庄文玲,语气严肃。

「哼。」庄文玲只是望向叶思禾,又望向他抱着的叶以乔:「没人推,铃铛怎么可能自己摔下楼梯。」

一句话,令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叶思禾的母亲王位红第一个跳起来:「庄文玲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庄文玲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话,再也不开口了。

叶思禾和刘满双站在那里,看着众人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射到他们身上,叶思禾突然就皱起了眉,他一把把叶以乔放到地上,厉声问:「是不是你推的他们?!」

叶以乔从未见过爸爸如此生气,他吓坏了,眼泪已经流了下来,连连摇头说:「我没有……」

「还要撒谎!」叶思禾已经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啪」的一声,叶以乔粉嫩的左脸上就印上了一个掌印,他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刘满双急着挡在儿子面前:「思禾,问清楚再说呀!」

「走开!」叶思禾却没有停手,推开刘满双后,他一把捞起叶以乔,狠狠地打起了屁股,王位红去劝,他沉着脸推开,刘满双抱着他的身子拉他,他也不理。

其他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看着叶思禾的大手,一下一下地挥向叶以乔的小屁股,力道很大。

小男孩跑也跑不掉,哭得声嘶力竭,嘴里只是叫:「我没有推他!我没有推他!呜呜呜呜……妈妈我没有推他!……」

叶以庭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傻了,不知道叶以乔为什么会挨揍,他躲在陈桔怀里,随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下了楼,一直到了楼下,都能听到叶以乔的尖叫声,叶思禾的怒喝声,还有「啪啪啪」的打屁股的声音。。

叶以庭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小屁股,自己的爸爸从没打过他,这样打屁屁,一定很疼吧,他想。

终於安静下来,叶以乔哭得喉咙都哑了,叶思禾把孩子交到刘满双怀里,麻木地看着留下来的人,目光最终集中到了秦理身上。

他走到秦理面前,低头看他,深深地喘气,沉声说:「这样子,你们该满意了吧?」

秦理坐在轮椅中,看着叶思禾有些狰狞的表情,他叹了口气,朗声道:「思禾,你何必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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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9、[过年](4)

经过医生检查,叶以庭并没有大碍,只是受了点惊,秦奋也没其他的伤,小脑门上做了包紮,就被秦勉和齐飞飞带回家了。。

叶思远一家人也回了家,依旧是那幢三层小楼,年三十的晚上,漫天都是烟火,本来该是欢欢喜喜的时刻,一家人却有些心情沉重。

陈桔帮叶以庭洗完澡,拿着大毛巾抆着他的头发时,还是不忘仔细观察他的身体,小孩子自己说不清,陈桔还是怕他哪里有摔坏。

见着妈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叶以庭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捂住自己的小鸡鸡,甚至背过身去躲着陈桔:「妈妈不要看嘛!」

陈桔哭笑不得,拿过大浴巾把他包起来,抱着就丢到了床上。

每次回D市,他们一家三口都是住在叶思远之前的房间里。。

叶思远正站在床边,抬脚铺着被子,这张床很大,足够三个人睡,陈桔把叶以庭交给他,自己就去洗澡了。

叶思远的右脚碰碰叶以庭的小屁股:「铃铛,赶紧钻到被窝里去,小心感冒。」

叶以庭很听话,立刻拱进了被子,躺好后,还帮爸爸掀开了被子。

叶思远笑着也钻进了被窝,他已经洗过澡,换上了睡衣睡裤,上了床后,叶以庭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边,抱住了他的身体。

被窝里冷冰冰的,不过爸爸身上好热啊~

叶思远靠坐在床背上,低头看着小小的叶以庭,眼神温柔,小东西刚洗澡洗头,乌黑的发还是湿漉漉的,小脸蛋被蒸得有些红,一双眼睛就像小动物一般黝黑灵动,此刻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滚下楼梯的事。

见儿子真的没事了,叶思远才向他问起晚上的事,他语气和缓,脸色也很温和,就像讲故事般与叶以庭说到了之前的事。

「铃铛,能不能告诉爸爸,刚才,你和乔乔哥哥在玩什么游戏?」

叶以庭想了想,就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叶思远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还问到了叶以庭和叶以乔谁赢得了比赛。

叶以庭有些得意地说:「琪琪姐姐一直输,我还赢了乔乔哥哥一次呢。」

「铃铛这么厉害呀。」叶思远绽开微笑,略一俯身,亲了下儿子的小脑门:「那,后来,你和奋奋怎么会滚下楼梯的呢?」

叶以庭就不吭声了,他紧紧地挨在叶思远身边,小手拉过爸爸的睡衣袖子绕着玩,小嘴也撅了起来。

叶思远抬起右臂残肢,轻轻地触了下儿子的头发:「铃铛,你是不是有秘密没有告诉爸爸呀?」

叶以庭抬头看叶思远,小脑瓜里想到了奶奶的问题,他嚅嗫了许久,才小声说:「爸爸,乔乔哥哥没有推我们。」

叶思远其实已经知道这个答案了,他还是柔声问:「那奶奶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呢?」

「是我没有拉住奋奋。」叶以庭低下头去,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我怕……我怕,说出来了,你们也要打我……」

他想起叶以乔「受刑」时哭天喊地的惨状,还有小秦奋满脸是血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害怕:「爸爸爸爸,奋奋流了好多血啊。」

叶思远看着儿子溢满水汽的大眼睛,安慰着他:「奋奋没有事,过几天就好了。」

「哦。都是我不好。」叶以庭心里很矛盾:「爸爸,真的不是乔乔哥哥的错,他没有推我们。」

「爸爸知道了。」叶思远想了想,问他,「过两天,我们还要和乔乔哥哥一起拍照,到时,你该和他说些什么?」

「说……」叶以庭思考了许久,小脸都憋红了,「我要和他说对不起。」

「对。铃铛,到时候,你能不能勇敢地把今天晚上的事,讲给大家听呀?」

「……」叶以庭纠结了。

「铃铛,你是小男子汉了,爸爸教过你,要勇敢的是不是?」

「嗯……」叶以庭抬头看叶思远,「爸爸,你不会打我吧?」

叶思远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逗得笑了起来,他摇头说:「爸爸当然不会打你啊。」

叶以庭把脑袋拱到他肚子上,小声说:「打屁屁,很痛的。」

陈桔洗完澡回到房里时,叶以庭已经睡着了,叶思远弯腰低头,咬着被子将他的小身体盖严实,陈桔一边抆着头发,一边走到窗边往外看。

一朵朵烟火腾空而起,照亮了整个夜空,叶思远也下了床,走到她身后,他低头吻了下她的脸颊,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陈桔扭头看他,闪烁的烟火映着他的面容,他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他的眼神永远都那么温柔,望着她时,眼里似乎藏尽了千言万语。

陈桔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他的脸颊依旧消瘦,微笑时,颊边的酒窝隐隐浮现,像极了初见时的模样,只是那脸上,再无青涩的痕迹。

又一朵烟火在窗外绽放,轰轰的声响环绕在他们耳边,陈桔伸出双臂抱住了叶思远的身体,紧紧地拥着他,他的身体温热,心跳有力。陈桔感受到他的手臂残肢正用力地抵在她身上,她突然就想到了吃饭时发生的事,说:「思远,过几天拍完全家福,咱们就走吧。」

叶思远自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只是轻声地安慰她:「小桔,你放心,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

第二天,叶思远把自己与叶以庭的对话告诉了庄文玲,庄文玲并没有吭声,倒是叶思炎开了口:「妈,这件事真的是你不对了,没有凭据的,怎么能说那样的话,还让乔乔平白无故地被揍一顿。小孩子还那么小,你叫他心里会怎么想。」

庄文玲轻嗤一声:「是我叫那人打的孩子么?他若是心里没鬼,怎么会下得了手?」

叶思远觉得母亲年纪大了以后,在这件事上越发想不通了,只得劝她:「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要搞成这样。叶思禾前些年过得一直不好,这几年身体也糟糕,你就不要再和他们计较了。」

庄文玲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儿子空瘪的衣袖,心里一阵抽痛:「谁和他们一家人了!你不要提到他的名字!」

「妈——」叶思远觉得头疼,庄文玲年轻时还是端庄温婉的,现在却越来越不讲道理了,他狠狠心,说:你再怎么记仇,我的手臂也长不出来了,何必要搞得自己那么不开心。我现在和小桔、铃铛过得很好啊,我们都不在乎这些事了,你干吗老是要钻牛角尖呢。」

叶思炎在边上附和:「就是啊,每次和他们碰面,都弄得那么尴尬,好歹爸爸和大伯也是亲兄弟呀。」

「你们两个!是要气死我吗?」庄文玲站起来,对着叶思远不好发火,矛头就对准了叶思炎:「亲兄弟?你也知道啊,那你知不知道你和你爸爸是父子啊。我问你,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回公司帮帮你爸,你爸爸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要操心公司的事。你呢!还想着要做医生,你多大的人了,怎么那么不懂事啊!」

说着,她就哭了起来,叶思炎呆呆地看着母亲,不知为何战火会烧到他身上,他立刻就站了起来,找了个借口溜出了家门,只余下叶思远安慰着伤心哭泣的母亲。

晚上,庄文玲一直板着脸,陈桔去陪她说说话,庄文玲说到两个儿子的事,又是悲从中来。

「当初在米兰,我劝思远留在公司帮他爸爸的忙,他不愿意,说公司是留给思炎的,非要自己去创品牌,现在好了,我和他爸爸拼了这么久的事业,居然就没人继承了。」

陈桔安慰她:「妈,思炎还年轻嘛,他会想明白的,一定会回到公司的。」

「不会的。」庄文玲绝望地摇头:「他的脾气我知道,思远现在又那么忙,本来,公司让他来管理多好。」

陈桔揽着庄文玲的肩:「那怎么行啊,那本来就是留给思炎的嘛。」

庄文玲抬头看她:「思远和思炎都是我儿子,留给谁不是一样。」

陈桔一怔,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叶思远对她说的话,她说:「妈,思远对我说过,你们的公司将来就是留给思炎的,因为思远身体不好,他不会去和思炎抢的。」

「说的什么傻话?」庄文玲愣住了:「思远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陈桔也疑惑了,思考许久才说:「思远说……你们后来,生了思炎,就是为了有个健康的孩子,可以继承家里的产业……」

「胡说!」庄文玲彻底懵了:「思远是这么和你说的?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怪不得,当初叫他去公司帮他爸爸忙,他死都不肯,宁可自己去外面拼。他……他怎么会那么傻!」

陈桔皱起眉:「妈,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庄文玲看着陈桔,缓缓地说:「思远受伤截肢后,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什么都做不了。当时我照顾着他,吃喝拉撒,他一点都离不开人,我和他爸爸就想,他将来该怎么办啊,我们活在这世上一天,还能照顾他一天,若我们走了,他怎么活得下去。所以……我们才决定再要一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等我们没了,他都能继续照顾思远的。」

陈桔愣住了,庄文玲却凄凄地笑了起来,她摇着头说:「只是我没想到思远会那么要强,他真的学会了用脚做事,他还考上了大学,还能拥有自己的事业,他甚至有了你和铃铛。这都是我和他爸爸没有想到的,只是我最想不到的是,对於思炎,思远居然一直是那样的心理……他,他实在是太傻了。」

陈桔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拍着庄文玲的肩,觉得她哭得就像个小孩:「妈,您也说了,没想到思远会过得像现在这样。其实……他真的已经放下了,这么多年没有双臂,他习惯了,也适应了,就算有不方便的地方,我也会帮着他的。以……妈,您真的应该放下了。尤其是,铃铛也大起来了,他和乔乔,毕竟是堂兄弟,几十年前的事,真的不该影响到孩子们的。」

庄文玲泪眼婆娑地望着陈桔,嘴唇抖动,似乎在思索她的话。

良久,她止住了眼泪,坐在那里发起呆来。

年初三,是叶家一大家子人去影楼拍全家福的日子。

女人们要排队化妆,很费时间,男人们就在大厅里等着。

叶思远带着叶以庭走到了大伯叶惠祥面前,叶以乔正乖乖地坐在爷爷身边。

见到叶以庭,叶以乔就板起了小脸,垂着头不说话。

叶惠祥抬头看着叶思远,不明所以,叶思远微微一笑,膝盖碰了碰叶以庭,说:「铃铛。」

叶以庭很紧张,他先是叫了声大爷爷,接着沉默许久后,终於大声地说:「乔乔哥哥,对不起!那天你没有推我们,是我没有拉住奋奋,我们自己不小心掉下楼梯的!」

童稚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叶以乔已经呆住了,叶以庭一张小脸也涨红了,不等爸爸和叶以乔说什么,转头就冲了出去,躲到了秦理的轮椅背后。

叶思远回头看看他,又低头看惊呆了的叶以乔,他在小男孩身边坐下,轻声说:「乔乔,那天我们都错怪你了,叔叔和你说对不起,你可以原谅铃铛吗?」

叶以乔抬头看他,瘪着小嘴,突然「哇————」一声就哭了起来。

这几天他真是委屈极了,每天都不和叶思禾说话,见到爸爸就像见了仇人一样,现在终於沉冤得雪,他再也忍不住大哭出声。

叶思远瞧着他哭的可怜兮兮的样子,觉得心疼又有些好笑。叶惠祥抽出纸巾抆着孙子的鼻涕,哭了好一会儿,叶以乔才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他又扭头打量叶思远,突然问:「叔叔,你的手到哪里去了?」

叶惠祥一惊,急忙叫:「乔乔!」

叶以乔吓了一跳,身子一抖,叶思远却是附身微笑:「叔叔很小的时候,调皮爬墙,触了电,手臂就被烧坏了,被医生叔叔拿去啦。」

「那……」叶以乔看看叶惠祥,又小心翼翼地问,「还会长出来吗?」

「不会了。」叶思远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衣袖:「乔乔害怕吗?」

叶以乔连忙摇头,他伸出小手,轻轻地碰了碰叶思远的空袖子,又缩了回来,抬头看到叶思远鼓励的目光,他才又伸出手去摸袖子,渐渐往上,还隔着布料,碰到了他的左臂残肢。

叶以乔小心地摸了摸,突然说:「叔叔是不是很痛啊?」

「不痛了呀。」

「要吃药吗?」

「不用吃。」

叶以乔突然想到自己的爸爸,他小声说:「爸爸每天都要吃很多药的。」他还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爸爸这里,有很多很多疤,很可怕。」

叶思远沉默下来,这时,秦琪拉着叶以庭跑了过来,她对着叶以乔微笑:「乔乔,我问过阿理爸爸了,他说我比你大!所以你要叫我姐姐。」

「阿理爸爸?」叶以乔不明白。

「阿理爸爸可好玩了,我们一起去找他玩啊。」秦琪指着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秦理,「走吧走吧。」

不知怎么的,叶以乔又看向了叶以庭,叶以庭小脸一红,干脆上来拉他:「乔乔哥哥,一起去玩吧!」

「嗯。」叶以乔终於抿着小嘴笑了起来,三个孩子蹦蹦跳跳地就去了秦理身边,叶思远看着他们,心里只觉得欣慰。

叶惠祥在边上轻声叹气,叶思远扭头看他,问:「大伯,思禾呢?」

「在外面抽菸呢。」叶惠祥拍拍思远的肩:「小远,算是大伯求你了,你别怪他了,行吗?思禾他……心里也很苦啊。」

叶思远一笑,站起了身:「我去找他。」

这一天,D市下了雪。

影楼里不能抽菸,叶思禾一个人站在店外,他也没避雪,点起菸,抬头看着满天飞雪发着呆。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他回头看去,叶思远正在向他走来。

他的身姿挺拔,面容沉静,大衣衣袖垂在身边,冬天衣服穿得多,他的残疾其实并不显眼,但在叶思禾看来,却是格外醒目。

叶思禾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10岁,叶思远只有6岁。

同样是过年,同样是一个雪天。

他们与叶爷爷家附近的孩子们一起玩,打雪仗,堆雪人,叶思禾是叶家的老大,他带领着叶思远和秦勉、叶思颖横冲直撞,没多久就得罪了另外一群孩子。

他们打了架,对方人多,他们立刻就落了下风,叶思禾被几个大孩子摁在地上打,叶思颖都吓哭了,秦勉也是呆站在那里不敢动,只有小小的叶思远,无所畏惧地冲了上去,拔出小拳头去打那些比他大许多的孩子。

他自然挨了打,却不哭也不叫,那时候的叶思远,只有现在的叶以乔这么大。

一场群架打下来,他们都挂了彩,又因为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衣服裤子都湿了,几个孩子灰溜溜地回爷爷家,叶思远的鞋子被其他孩子抢走了,他光着脚丫子,在雪地里冻得直抖,叶思禾叹口气,只能背他回家。

那时候的叶思远,很喜欢和叶思禾一起玩,他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亲热地叫他「思禾哥哥」,背他回家的那段路并不长,但是叶思禾却记忆深刻。

小小的男孩子扒在他的背上,穿着鼓鼓的红棉袄,像一只可爱的小熊。

叶思禾一直觉得叶思远长得挺漂亮,尤其是笑起来时,脸颊上现出两个小酒窝,会令他显得羞涩又秀气。

小男孩趴在他背上,稚气地说:「思禾哥哥,我刚才厉害吧!」

叶思禾无语。果然,大人在看到他们一身伤痕后,几个孩子都吃了一顿竹笋烧肉……

直到被狠狠地打屁股时,叶思远才哇哇大哭起来。

叶思禾一边抽菸,一边想,那时候的小思远,哭起来真的和叶以乔挺像。

叶思远已经冒着雪走到了他身边,两个男人对视片刻,叶思远突然说:「你脸色不好,应该少抽菸。」

叶思禾一怔,他不自觉地就丢下了菸蒂,闷声说:「酒已经不喝了,只剩下抽菸这个乐趣了。」

「身体最要紧啊。」叶思远说:「你要为嫂子和乔乔想想。」

叶思禾望着他,嘴唇动了下,突然说:「我听……宋昊说,前些年,你腰不太好。」

「哦,老毛病了。」叶思远微微扭了扭腰,带动着衣袖也荡了几下,他一笑:「这些年看过医生,有时候去做做推拿,基本没事了。你知道,我都是要用脚做事的,那样的姿势比较伤腰。」

「……」叶思禾不知该说什么。

「对了,我来找你,是想对你说,年三十那天的事,铃铛都告诉我们了,和乔乔完全无关的,刚才铃铛已经向乔乔道歉了,几个小孩子都和好了。所以,你也不要再怪乔乔,他还小呢,受了委屈,心里很难过的。」

「……」叶思禾不语。

「思禾。」叶思远叹口气:「我和小桔一年也就回来几天,咱们平时也都见不到,这次过完年,我们还要去小桔老家,之后就直接回H市了,估计短时间内也不会再过来。其实……我是想说,我和小桔真的已经放下了,现在大家见面很尴尬,一方面也是因为我妈在,我不想让她生气,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早就不怪你了。」

叶思禾紧紧地抿着唇,望着叶思远。

雪下得越来越大,雪花片片飘落,有一些已经积在了他们的发上、肩上。

叶思禾缓缓抬手,轻轻掸落叶思远肩头的雪,叶思远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他犹豫片刻,又替他拂下发上的雪。

好像,他还是几十年前,那个亲热地唤着他「思禾哥哥」的小男孩。

他的眼眶湿润起来,手掌落下,沉沉地按在了叶思远的肩上,他低下头,哽咽着说:

「思远,对不起。」

宋昊出来喊他们回去拍照了。

一大家子二十多个人嘻嘻哈哈地挤在一起,按着辈分、家庭排着自己的座位。

女人们都化了精致的妆,一个个抱着孩子自拍不停,摄影师指挥大家站位,所有人拥在叶老爷子身边,面上溢满了笑。

叶思禾一家站在最左边,叶思远一家站在最右边,他们再也没有说过话,但是拍照时,两个男人脸上的神情却是完全放松又舒展的。

尤其是叶思禾,刘满双疑惑地看着他,那么多年了,似乎从没见他笑得如此开怀。

「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喊‘茄子’——」摄影师大声地说。

陈桔喜气洋洋,抱着叶以庭贴在叶思远身边,摄影师一喊「一,二,三」,所有人立马就笑起来,异口同声地喊「茄——子——」

「哢嚓」声响,一张温馨的全家福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