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自然不会自得到自己有如此大的魅力，只是两个女孩之间的别扭，把他当调停济使用，不过他甘之若饴就是了。

念小娇她们经过垠央城之时，便如过街老鼠，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念小娇还好一番嘲讽：“装乖卖巧的好闺女，真的不去看看你的父亲？想把一场戏演到底？”

“掌门，怎样你才肯信我。”

“先看我能不能平安过的垠央城再说，说不定有人通风报信，前面一个大坑等着我跳呢。”

“如果有坑，我第一个陪你跳。”淳染染小身板拍得直响，就差剖开胸膛，亮出是黑是红的心脏自证清白了。惹得小鹿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念小娇别过脸去，其实她也没有那么讨厌淳染染，自从见到浊青儿，和杨府那十多具屍体，还有死在自己心爱的姑娘手上的杨柯城，她的心，便有一些崩了，没来由地，止不住地疼。

甚至，她会梦见义父林栗将军，会梦见葛婆，梦见一个个带血的亲人。甚至商弘，梦中的商弘也是浑身是血，了无生机。醒来便是痛彻心扉的痛。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般奇妙，梦见什么，真的是会一语成戳的。

当念小娇她们赶到白囿城之时，便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商弘与仙无玑大战，昆仑锺终於有了用武之地，困住黄金圣剑动弹不得。天边 一抹闪电骤起，平地一声雷，突然得如安静的私塾掉下一棍戒尺，震得人灵魂与身体同时反弹。

起因是仙无玑准备开始启动支点，揽了数百人大有大开杀戒的意思。商弘急不可耐，拚着全力阻止，顾不得暴露顾不得安危，只想着如何救出这数百活蹦乱跳的贫苦百姓。

昆仑锺很是给力，死死禁锢住黄金圣剑，令其不得作妖。闪电带起的惊雷不知是在为黄金圣剑造势，还是在为昆仑锺打气，反正动静不小就是了。

暗雷裹挟着乌云，蜂拥而至，天幕黑了多半，借着一丝闪电的光芒，远远看到操控昆仑锺的商弘无暇他顾，天阴寒自一侧而来，提着森冷阔刀，朝着僵持的二人而去，一刀劈在商弘一侧，那苦苦支撑的身影应声而倒。

与此同时，一道强光劈在昆仑锺上，白芒令念小娇一瞬间失明。

再睁眼，物是人非，再睁眼灰飞烟灭。

地上只剩下，化为灰烬的昆仑锺，和焦黑一片的屍体。

躺在那里，冰凉的。

“商弘！”

最后念小娇是被小鹿强行扛走的，就差那么一点点距离，她们只不过晚了一分锺，便天人永隔。

念小娇这次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商弘如初见，很冷很欠揍，常年面上无笑颜。却是个很乐於助人的，帮助丢失的小孩找大人，帮助无助的少女赶跑耍流氓的地痞，与他看到的一切恶势力相斗，他便是那么一个人啊，看着冷，心中向阳。

那么好的一个人，为着这个江湖，蛰伏。

最后落个惨绝人寰。

冷汗濡湿了念小娇的后背，她想叫住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梦中，他看不见她，听不见她，视她如空气。

她一声声在心中呼唤，甚至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还是换不来，心爱之人的一眼。

天塌了，便如那日的乌云蔽日。

天塌了，压醒了她的梦。

身边有很多糟杂的声音。

“体温降了一点。”

“大夫大夫，她好像眼睛动了一下。”

“都三天了，快再喂点糖水。”

“哎，时间太长了，她没有求生之欲，今天再不醒，便~~”

“.”

好吵，可她一点也不想醒来，不想面对。

有一个声音，带着罂粟花一般的魅惑，在她耳边低语：“你就这样吧放弃，他会恨你的，没人为他报仇，没人记得他。”

报仇！

如那天的惊雷，震到了她的心坎，震到了她的灵魂。

凭着残存的一股意念，念小娇与沉重的眼皮斗争，最终争来一抹光亮，复又因为用尽了浑身气力，昏睡过去。

看着挣扎后复又恢复平静的念小娇，大夫急忙把脉，好一阵抚须，都把身边之人看急眼了，方才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嗯~~脱离危险，只是有些虚弱，要好生将养。”

众人不觉松了一口气。

大夫复又说道：“年轻人，就是不知道好好爱惜身体，有点事就寻死觅活的，反而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巴不得寿与天齐。”

这有些玩笑的话语本是想稍稍调节一下气氛，反而是触碰到了一屋子年轻人紧绷的神经，关於生死，半月前受了一次打击，三天前受了一次棒槌，是触碰不得的隐痛。

青栀已然开始抹眼泪，二人义结金兰，亲如姐妹。姐姐脱离了危险，她该高兴，可她又不知道，姐姐该怎样去面对接下来的日子。

犹记得，那日念小娇被小鹿强行带走，趁着众人不注意，跳入了冰凉的湖泊。虽是晚春，白囿城因为靠北，气温是极低的。被捞上来之时，浑身冷到刺骨，加之念小娇便如一具行屍走肉，毫无求生之欲望，最后高烧不退。

生命力如此顽强的一个人，怎么会被高烧打败，她只是被商弘的死刺激到了，心痛到无以复加，再也承受不了，身体自然保护，那便沉睡吧！

沉睡了，就不痛了。

念小娇再次睁眼，是个无月的夜晚，连日来的阴雨，仿佛替念小娇哭了一日又一日。伸手不见五指，冷！

念小娇不知道现在商弘躺在哪里，有没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家。以仙无玑那无下限的可耻行径，会不会就是曝屍荒野，有没有才狼虎豹啊，过忘川河时记得不要喝孟婆汤，投胎转世回来看我。

转念一想，等商弘投胎转世来找自己，是不是都成老太婆牙都掉光了？那还是不要吧，跨过那条河，忘了苦楚，忘了雷劈火烧之痛。如果有来生，当一个普通之人，平凡过日安稳终老，便是爱你之人最大的企盼。

念小娇想着想着便开始嚎啕大哭，胸中灼烧的好疼，久未进食，是胃在燃烧。可哪及心疼的千分之一，她瞧着眼前的一片黑，悲伤不能自已，她真的失去他了，彻底的。

现在念小娇好悔恨，为什么要在滢水耽误那半日，别人死就死了，关自己什么事，关商弘什么事。商弘都给了自己信息，为什么就不能心无旁骛地追着那个地址，一直向前.

“姐姐！我在，我在.”

趴在床边守着念小娇的青栀一蹦老高，身体比思绪总归是醒的快些，待她在念小娇的哭喊中回神，紧紧抱着她，仿佛抱着一副珍贵的古老字画，抱着名家手造的白釉瓷器，宝贝，易碎。

“姐姐，你这样，青栀好难受！”青栀并不是一个擅长安慰人的姑娘，在遇到念小娇之前，她是一个冰冷的杀手，是念小娇教会了她怎么去爱，教会了她珍惜。所以，这一年以来，她把念小娇视作比自己还重要的存在，是她，改变了青栀，让青栀知道，还有一种活法。哪怕带着恨，也可以温暖面对这个世界。

因为念小娇，自出生，便是收到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可她，仍旧一片赤忱。

两个姑娘抱头痛哭，不知道如何与这个世界和解，更为准确地说，不知道如何与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