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2 / 2)

张子厚看着他修长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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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栩所料不错,章叔夜救了六娘,一干手下在洛阳粮仓和府衙周围连连纵火,洛阳城中乱作一团,宫中太皇太后大发雷霆,内廷之中,众目睽睽之下,皇后竟然能被劫走,若是冲着她来的,岂不是时时刻刻都有性命之危。宫中宿卫连夜增加人手,将那休沐的禁军悉数调回轮值,又派出两千人马往各城门处戒严盘查。

章叔夜送走了飞奴,便带着还晕着的六娘及一众手下藏身於运粮的粮草船中,翌日一早便顺利出城,虽也经过数道盘查,却没人想到皇后会被藏於军马粮草之中。

黄河水滚滚东下,粮船巨大,虽不会像小船那般颠簸摇荡,却也上下随波缓缓摇晃。六娘悠悠醒转过来,只觉得昏昏暗暗的,还未张口,被一只大手摀住了嘴。一张近在咫尺的脸,沾着不少草屑,浓眉大眼,压低声音道:「嘘——」

六娘才发现自己藏身於许多麦秸之中,一旁有两人高的竹蓆围成的粮仓,浓浓的麦麸味熏得她胸闷欲呕。

章叔夜不敢松开手,又靠近了她一些:「我们在叛军粮船上,晚一些还要下船游上岸。」

六娘不敢动弹,看着眼前的一口白牙,只转了转眼珠,示意自己明白了。

两根碎草屑从她额头滑落下来,沾在她睫毛上,六娘痒得厉害,生怕自己一伸手发出响声惊动船上的人,只能拚命眨眼。

章叔夜昏暗中看得依然十分清楚,见她难受得厉害,偏偏那草屑在她额头上许是吸了汗,有些潮湿,怎么也掉不下来,干脆朝她眼睛轻轻吹了一口气。

六娘吓了一跳,霎了霎眼睛,草屑被章叔夜吹得落下一半,扎入她浓密的睫毛中,戳得她眼泪直流,六娘又疼又急,再眨了两下,越发疼了,只好瞪大眼看着章叔夜。她长在祖母膝下,循规蹈矩十数年,从未和男子如此接近过。就算是嫁给赵棣的大婚之夜,赵棣也没有任何越矩,可从昨夜趴在这人背上开始,似乎一切规矩都被碾碎了。

这是非常时刻,非常事,六娘瞪着眼前的男子,没有羞恼,只有紧张,盼着他再吹口气或是将捂着自己嘴的大手移上去摘开那草屑。

章叔夜没想到一口气吹过去,那草屑只晃了晃,还不肯掉落,见她眼泪直流,他顿时面红耳赤起来,生怕被她误解了自己是登徒子调戏於她,连着手掌心都发烫了。

想到昨夜自己不得已渡气给她游过水门,事后又怕她喝了水,好一顿挤压,她醒过来就似乎就被自己的行为吓晕了过去,章叔夜犹豫了一下,没松开手,低声道:「娘子莫怕,叔夜并无不轨之图,昨夜实乃情势所逼才有所冒犯,还望娘子见谅。」说完他又对着那草屑吹了一口气。

这次草屑无能为力地坠落下来。六娘眨了眨眼,才想起来昨夜自己似乎醒过来一次,见到这人一双手就压在自己胸上,她便又晕了过去,想来他定是误会了。

六娘努了努嘴,要章叔夜松开自己好让她也说上两句话。

章叔夜只觉得掌心被两片柔软顶了顶,痒痒的,一阵头皮发麻。他转开眼不敢再看六娘,松开了手。若她是平常人家的女子,经过昨夜,无论如何他都会上门求娶她,只可惜她偏偏是赵棣的妻子,回到汴京也依然会是孟家的贵女,和他有云泥之别。

「章大哥,生死关头,六娘并非死板之人,你莫放在心上。」六娘悄悄地道,她已是身败名裂之人,万万不可累得他这样的好人心存芥蒂,早些说清楚才好。

昏暗的麦秸堆里,六娘的声音有些嘶哑,却依然温柔可亲。章叔夜看向她,见她眼中诚恳,的确并无气恼,便点了点头。两人默默都转开了眼。六娘觉得那麦麸的味道已经不那么难闻了,轻轻动了动手指,所幸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可那发麻的双腿她还是不敢动。这时才觉得肚子隐隐作痛起来。

章叔夜听了六娘所言,安心了不少,也有一丝失落和自嘲。他称她娘子,她却称他为章大哥,可见她才是心底磊落毫无他念之人。也许是大娘和弟弟催他娶亲的次数多了些,也许是他还记得以前遇见她时她那温和的笑容,还有魏娘子路祭时她的眼泪和那句「相见有期」。他从未近过女色,一时发昏,才有了那么点见不得人的肮脏心思。章叔夜敛目静心吐纳了几下,想要把那柔弱如花瓣似的双唇从自己脑海中排除出去,可听到六娘强压着的一声痛呼后,又睁开了双眼。

「你哪里疼痛?」他一直担心她昨夜或许哪里受了伤,又不便也不曾仔细查看过。

六娘越憋越疼,这内急她却说不出口,只强忍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章叔夜皱了皱眉,轻声问道:「手脚麻得厉害?」

六娘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刺痛得越来越厉害,她不禁屈了屈腰背。

「是腹痛么?」章叔夜一惊,心就揪了起来。头一个念头就是万一她已经怀了赵棣的孩子,昨夜在水里那么久,又被自己打晕了过去,还被好一阵挤压,会不会出事了。全然没想过六娘这才大婚了几天。

六娘见他问及,又点了点头,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来。

章叔夜全无章法,也急得满头大汗,半晌才极低声地问了一句:「六娘,你会不会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三月露桃芳意早」等四句出自宋代晏几道的词《蝶恋花》。

小剧场

赵栩:听说一发糖,留言表扬我的人就多了许多。

张子厚:呵呵。

章叔夜:呵呵。

九娘笑而不语。

赵栩扬眉吐气道:不服气么?

章叔夜默默洒出一片糖霜。